浅议制度的起源-本月自由读笔记

（2019年3月自由读作业之二-匆匆行者）

本月自由读写完《制度的选择与放弃》后，我仍对制度问题好奇：既然现在社会所经历的制度是根据以前社会的制度实践总结出来的，那以前的社会制度又从哪里来的呢？这个往人类历史起点推导的终极问题是，制度是怎样产生的？通过追问，实际我想知道制度最先是由个人（领袖）制定的，还是由社会共识决定的。

为了思考上述问题，我想借用交通规则作比喻，将制度这个概念的内涵说清楚：社会可以看作是一个交通繁忙的交叉路口，如果交通规则出现问题，就会让行驶在这个交叉路口的行人与车相互冲突，轻则降低通行效率，重则造成交通阻塞，这实际是个政治秩序的问题；另一个方面，即使交通规则没有问题，但某个利益集团（包括政府）利用特权对交通规则作一些自私的修改，如为了方便自己通行而延长自己通过路口时的放行时间等，这类因特权而引发的修改必然损害其他通行人的利益，结果会导致公众不满而引发群体性违反交通规则事件，这也会导致交叉路口乱作一团，这实际是个公正的问题。所以社会制度与交通规则一样，除了必须按公平的原则来制定以外，还须按公正的原则来维护，包括对损害规则的行为人进行惩罚，像保证交通路口所有人的通行正义一样，保证社会正义。所以亚里士多德说：“公正是为政的准绳，因为可以根据公正确定是非曲直，而是非曲直则是一个政治共同体秩序的基础”。⑴  

接下来，我们对制度的起源进行追问，柏拉图说：”政治制度是从城邦公民的习惯里产生出来的；习惯的倾向决定其他一切的方向。” ⑵ 我理解柏拉图这里说的“习惯的倾向”就是指公正的程度。亚里士多德同意柏拉图“制度始于城邦”的说法，并进一步认为老师所谓的“公民的习惯”实际就是人性：“人是唯一的被大自然赋予语言的动物。尽管其他动物也能发出表达苦乐的声音，但人的语言则能表达利和弊以及公正或不公正等。人相对于动物的独特之处还在于人具有善与恶、公正与不公正以及诸如此类的感觉。所以，很显然人同蜜蜂以及所有其他群居动物比起来，更是一种政治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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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邦是自然的产物，而且先于个人，因为如果个人被隔离于城邦之外，就不再是自足的了，就像部分之于整体一样。不能在社会中生存的东西，不是城邦的组成部分，它要么是禽兽，要么是神。” ⑶ 我对亚里士多德上述文字的解读是：人类早期，男女个人为了日常需要而组成家庭（有称“族团”），多个家庭为了谋求比日常需要更多的东西而结盟成部落，多个部落为了追求共同的生活目的而聚集成为城邦。这个从家庭到部落、再到城邦的过程是人们为了生存、繁衍和安全而自然产生的。人在城邦里生活才成为社会人，才能“自足”地生活，制度才至此产生。

弗朗西斯.福山反驳了亚里士多德的“城邦人才是社会人“的判断，他认为：“人类天生是社会的，自己组成群体，不需要出于私心。在高层次阶段，社会组织的特别形式往往是理性协议的结果；但在低层次阶段，它由人类生物本能所决定，全是自发的。” ⑷ 他认为在城邦之前的部落，甚至部落之前的家庭（族团），都因人天生具有的社会性与当时的社会结合在一起，而形成的不同的制度形式。但他同意亚里士多德的观点，即只有城邦产生的制度才更具现代意义。因为与部落相比，城邦更接近国家形态：1、城邦统治者掌握着可在城邦全境统一施政的权力，并且该权力是城邦的最高权力。部落主要依靠祖先崇拜来维持内部秩序，所以酋长只有裁决权没有执法权，部落人对于酋长的裁决可以不接受；2、城邦领袖掌握军队等强力执法机构，帮助城邦强制执行统一规则，防止城邦内的部落自行退出城邦统治。部落的内部结构较为松散，可以接受内部的家庭自行退出；3、城邦权力与领土密切相关，部落的权力与亲戚关系密切相关；4、城邦的统治者与被统治者之间的待遇差别比部落酋长与村民之间的差异更大，等级制度也更加严明；5、城邦有更为精心呵护的宗教，以便统治者从宗教那里获得合法性。部落酋长的权力不需要从宗教那里获得合法性。弗朗西斯.福山还推测，人类从部落进入到城邦生活是担心安全而被迫的，所以部落人并不都高兴入城：“从族团和部落层次的社会迈入国家层次的社会，在某种意义上，代表人类自由的一大挫折。与基于亲戚关系的前任相比，国家更为富饶，更为强大。但这财富和力量，却铸造了悬殊的等级差别，有的变成主人，更多的变成奴隶。” ⑸ 他认为人类从家庭（族团）发展到部落群的动力是农业在家庭（族团）中普及。因为从事农业的收获远多于渔猎活动，并且不用四处漂泊，这使家庭可以保留私有财产，也可以养活更多的人口，但这导致渔猎时代猎物平分的制度终结。以亲戚关系为纽带，让更多的家庭聚集在一起从事农业而形成部落，除了耕种还要共同防御外人组团前来掠夺，所以一般家庭进入部落是主动的，但部落进入城邦却没有这样的利益驱动，进入城邦的主要原因是抵御外族杀戮而不得不采取的安全措施。弗朗西斯.福山最后总结说：“行为意义上的现代人类，大约在五万年前离开非洲，迁移到世界各地。他们努力适应遇上的不同环境，开发了不同的语言、文化和制度。同时，某些社会凑巧碰上能提供优势的社会组织。于是，也发生了普遍进化，从族团层次，转到部落层次，再转到国家层次的社会。国家层次社会中，组织较为完善的又击败或吸收组织较差的，使自己的社会组织获得传播和扩散。所以在政治制度的演化中，既有分流，也有汇集。跟生物进化一样，竞争对政治发展至关重要。” ⑹

 我认同福山先生对于制度产生和发展的总结，即制度是由人与他的存在的社会共同作用自然产生，并在与他群的制度竞争中优胜劣汰地发展的，这和生物进化是通过“遗传”和“选择”双途径发展至今恶。通过这次对制度起源的追问也让我更深地理解了中国的某些制度现状。例如，本群转发的文章提到，农村基层普遍存在的以亲戚关系维持的家族秩序，现在知道这其实是部落时代的遗传，革命和战争可将其中断，但和平时期它又会顽强恢复。所以如果没有保护个人自由的制度去替代，而直接进行乡村选举，结果只能是助长贿选和裙带风气。

1.  亚里士多德. 《政治学》 (西方经典悦读) (Kindle 位置 317-318). 北京出版社. Kindle 版本.
2. 柏拉图 (Plato). 《理想国》 (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 (Kindle 位置 3882-3883). 商务印书馆. Kindle 版本.
3.  亚里士多德. 《政治学》 (西方经典悦读) (Kindle 位置 307-314). 北京出版社. Kindle 版本.
4. [美]弗朗西斯·福山. 《政治秩序的起源：从前人类时代到法国大革命》 (理想国译丛) (Kindle 位置 1876-1878).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Kindle 版本.
5.  [美]弗朗西斯·福山. 《政治秩序的起源：从前人类时代到法国大革命》 (理想国译丛) (Kindle 位置 7696-7724).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Kindle 版本.
6.  [美]弗朗西斯·福山. 《政治秩序的起源：从前人类时代到法国大革命》 (理想国译丛) (Kindle 位置 7821-7826).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Kindle 版本.